“天号陈”小议
“天号陈”小议
林向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系教授)
一、地下出土的“天号陈”
这件残破的青花瓷盘一点也不起眼,它只剩得三块破瓷片,凑起来看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七寸盘。口径约合23厘米,釉色浅青。盘内绘的是田园山水,青花色深近黑。圆足内底虽然行书明代“成化年制”款,却是件货真价实的清代中叶的江西景德镇民窑货,可惜已成残片,所以它不值钱,所有的收藏家都会不屑一顾的。
可是它的来历不凡,第一,它不是传世的,而是考古学家用科学方法从地层中发掘出来的;第二,它是从成都全兴酒厂水井街车间的地下出土的,也就是说它是出自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水井街酒坊遗址;第三,它的内腹还钻刻着“天号陈”三字款识,可见它是明清水井街酒坊遗址出土的,有商号款识,清代中期的青花瓷器。
所以,“天号陈”款青花瓷盘作为出土文物是无价之宝,太珍贵了,将永远珍藏在博物馆里。
二、“天号陈”的历史价值
成都水井街酒坊遗址发掘后,笔者即在《中国文物报》撰文指出其重大的历史价值:第一,首次清理出明清“前店后坊”式的中国白酒酒坊遗址。第二,发现了一座举世无双自明清以来延续四、五百年未间断生产的酒坊,今天就是成都全兴酒厂。而在今车间里众多的现人酒窖群中,还有相传始用于清乾隆(原误作康熙)51年的老窖1、2、3号,至今出酒,尤为香列。第三,水井街酒坊遗址说明早在明代的四川成都地区已有蒸馏白酒的规模生产,且其技术的成熟程度几可与今比美,故此前必有一段发展阶段才合理。(《中国文物报》1999年7月7日第四版)
今天看来“天号陈”款青花瓷盘的发现,还向世人揭示出一段湮没在历史迷雾中的事实,那就是全兴酒厂水井街大曲酒车间在清代乾隆嘉庆时期曾是一家前店后坊的老糟坊——“天号陈”,这是过去从不知道的历史。
过去的商号名一般都冠以店主的姓氏。如清末民初傅崇矩:《成都通览》记载:“成都之盐酒邦”:有谢洪顺分号洪顺长、洪顺荣(南大街,糟房),廖开元(外南浆洗街,糟房)。裴玉成(北纱帽街,糟坊),杨金谷园(北打金街,糟房),胡庆丰隆(水井街,糟坊),曾庆余(南打金街,糟坊),陈信昌(青石桥,糟坊),彭八百春(中东大街,糟坊)……等等。可见当时水井街的有名糟坊是胡姓的“胡庆丰隆糟坊”,已不知有陈姓的“天号陈糟坊”了。
钻刻有“天号陈”款的青花瓷盘,不会有糟房酿酒工具,也不会是店主家用的家私,因为家私只需刻姓氏,无需刻店号的,所以只能是开设的前让店酒肆里的餐具。〈成都通览〉记载:“成都之酒坊”,“凡四百九十六家,有烧酒、大曲酒、红老酒,地均不宽敞。下酒之菜以花生、瓜子、豆腐干为大宗,余系炙卤肉品,随意可买,其价不定”。看来“天号陈”的前店酒肆要比这“四百九十六家”的规格高多了。“花生豆腐干、炙卤肉品”之类的下酒菜是不需要高级餐具——景德镇青花瓷器七寸盘来装盛的,联系到遗址同出的各式众多的高级碗、杯等,它们只会用作佳肴盛宴的器皿。由此可知“天号陈”必是一家财力雄厚的、拥有宽敞高档酒店的、具备能稳定供应自酿美酒的大作坊。
三、“天号陈”佳酿与“百年古窖”
如今水井街的“清乾隆51年的老窖”,被认为与明末清初陕邦王姓客商的子孙有关(见〈全兴大曲史话〉)。笔者以为它也可能是“天号陈”发迹的基础,按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酒窖制办不易,且越老愈好,店主尽可变换,而老窖依旧,到了清乾嘉时代店主已改归陈姓是完全可能的。
水井街酒坊遗址是从明代连续使用至今地酿酒作坊,在清中叶曾有很大的发展,如发掘出土的清代遗迹遗物最为丰富,如利用并加深了明代老窖J5——J7,另有1、2、3号如今还在生产用的乾隆老窖;在明代晾堂L3填埋的基础上,修建了平面民尺形、面积超过250平方米的晾堂L2;烤酒灶Z3;还有蒸馏器的基座,说明白酒的烤制技术又上了一个新台队蛭了近现代又在此基础上沿用并改建。所以,“天号陈”瓷片出土在属于近代的第二地层里,就因为是近现代修建动土而被从下层翻上来的,考古地层学把这种埋藏层位叫“扰土层”,晚近扰土层中出土早期的遗物是常见的。“天号陈”瓷盘属于清代中期是无容置疑的。
今天全兴集团为开发“百年老窖”佳酿,成立“四川天号陈酒业有限公司”以主其事,“采用百年古窖发酵,陶坛储存”等方法,相信必能使“天号陈”佳酿成为不可多得的巴蜀历史文化美酒。又据悉,水井街大曲车间正在研究如何活化考古出土的明窖J5——J7,那末酿制“天号陈”的窖龄就不止是“百年”了,按其创始沿用而言,窖龄就在五百年以上。真可谓“天号陈酿,华夏美酒”的一段佳话。